□ 相学东

记得那是1976年的初冬时节，我高中毕业后，被公社安排在村小当民办教师，晚上学校开会结束后，已经是七点多了，我沿着学校门前的羊肠小道回家。途中要经过一个小山岗，山岗上长满了那种小叶柞，干爽的柞叶挂在枝桠上不掉，晚风吹得哗啦啦、哗啦啦直响。我走着走着冷不丁不寒而栗，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毛骨悚然，仿佛有了不详之兆。我本能地回头望去，在这漆黑的夜晚，我看见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两只绿油油的大眼睛向我直视而来，让我再一次不寒而栗，浑身颤抖的牙打着腮帮子，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狼，我的第一感觉是遇到狼了。我一步没动，其实是已经迈不动步了，身体下意识的似乎定在那里，我以为狼这会儿一定会凶猛地扑过来……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狼也没有再向前移动，估计它是看见我回头了，也不敢怠慢，远远的站在那儿观察着我的动静。

人有本能，动物也有其本能。人的本能是通过这紧张的情绪调动，思考策划怎样摆脱或者消灭它。而狼的本能呢？是在算计怎样找机会靠近吃掉我。我和狼相遇在这宁静的夜晚，此时也是一场遭遇战，在战场上斗智斗勇。

时光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冲，消灭狼是不可能了，凭我当时的实力与胆魄，能够想出办法，摆脱掉狼逃之夭夭已经是不容易了。我突然想起了老辈人的传说:狼怕火？对，狼怕火。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等什么呢？我急忙找一些小棵柞树，一顿狂折，把折断带叶的柞树枝堆放在一起，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堆篝火，火焰借着晚风迅速燃起，狼吓得掉头就跑。见此情景，我也撒腿朝回家的路飞奔，没跑出多远火就灭了，当我回头观望时，茫茫的黑夜里又闪出两束绿光，而且这两束绿光又慢慢地靠近了我，使我刚刚放缓的心又忐忑不安了。这就是狼的本性与本能，当它看到那一堆篝火熄灭，没有了威胁时，它又悄然撵了上来，狼要吃人，这条人与兽的自然法则没有变；而变了的是我，通过较量，我的胆子壮了许多，最起码不再是那么哆哆嗦嗦，又胆战心惊了。我又再次点起篝火，点一堆跑一会儿，跑一会儿点一堆，如此演绎了几次，我想再一次与狼会面时，不知这只狼是怕了，还是不饿，或者说是累了，早已没了踪影。

如此陈年往事，不知在我的记忆反复了多少次。然而，每每到了这个季节，我站在蓝天下的山岗上，望一山红色耀目，拾一片柞叶沁心，心里还总有波澜层层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