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君
推开孙子卧室的门,空屋,没人。
张老汉赢了:“兔崽子,小家雀还想斗老家贼?”
张老汉转身,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刚刚上扬的嘴角瞬间又垮下来。他站在窗前,空旷旷的天空一朵薄薄的云,游鱼一样渐渐消失在天际:“不甘心啊!那又能怎样呢?一把老骨头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宝山10岁时就失去了父母,三年后奶奶也没了。爷爷像眼珠般呵护着,铁了心要供他上大学,日后离开这穷村子。宝山也真争气,十回有八回考第一,张老汉那份自豪啊。每次宝山考完试,张老汉都会背着手围着村子走一圈,于是,一些声音春风一样追随着老汉久久不散。
“你看人家宝山多争气,又考了第一,天生读书的料,出息的日子在后头呢!比不了,比不了哟……”
“张老汉没白拉扯这孩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你们发现没有?这张老汉越活越精神,你看那身板一天比一天直溜,走路都带风。”
“你家要是有个大学生苗子,保证你也精神。”
……
张老汉感觉日子从来没这么有滋有味,为了鼓励孙子,张老汉买了全村的第一台电脑。
可小学毕业去了乡中学,这孩子不知怎么就不是他啦,头回排名就33!老师说这孩子迷恋网络游戏分了心。老汉把电脑没收,藏起来。可是接下来不知多少次把孙子揪着耳朵从网吧里拽出来,连踢带打,事后他又心疼得连抽自己嘴巴。初中三年下来,张老汉不知操了多少心,被老师叫去学校多少回。在老师的惋惜声中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接着又在张老汉的叹息声里高考落了榜。
爷爷告诉孙子,砸锅卖铁也要复读,不信考不上。可宝山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爷,我一看书就头疼。您是要那名声,还是要孙子……”
要孙子。
老汉憋屈啊,找份打工的活吧。但他有条件:“眼下不上网课了,那败家的电脑赔钱卖掉。”孙子怎么能舍得?
老汉有招,绝食。你是要爷,还是要电脑吧?
孙子到底去了县城。宝山同学开厂子的父亲接收宝山去那边打工。
尽管一周才见一面,张老汉知足,这也比打游戏强,整个人废了,他怎么有脸去见儿子儿媳?
于是,孙子上班忙忙碌碌,爷爷收拾菜园兴致勃勃。老汉想,这叫工农联盟哩。
时代在进步,小村一天好似一天。过去,田里收获了,千辛万苦拉到外地卖;而今,竟有车辆追到家门口收购!
老邻居说,这你都不知道?县城有家信息公司,不知道老板是谁,反正咱们的土特产常年被他挂在网上,地球人都知道,哪还愁卖?
张老汉愣了半晌,网络还有这神通?
周末,宝山回来,老汉就跟孙子科普网上卖货的事:“一样的玩电脑,你瞅瞅人家。这叫为民造福呀。”
“我可不敢碰那玩意儿,”孙子嘴一撇,“这耳朵还要不要了。”
老汉眼一瞪:“你要是用在正地方,我能干涉吗?”
“连网络都不会利用还想发展?我知道考大学不行,早选另一条路了。”
老汉正要追问,一个愣头青不敲门就闯进来:“张总,咱拉货的车来了……”
看着孙子指挥货车装载农产品,张老汉高兴地说:“兔崽子,瞒哄我,说打工原来是偷着利用网络在创业!”老汉嘴里训斥着,眼角的皱纹却笑成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