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铜胜

岁末或者是向晚时，我总会发现原本在生活中看起来有些粗枝大叶的人，也会与敏感的人一样，生发出一些感触。可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相通，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或基础，譬如在特定时间里。

在不同年纪，我们在岁末时所思所想是不同的。小时候，每到年末，常听村里人念叨“小孩盼过年，大人盼插田”。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通，过年可以穿新衣、吃好吃的，还可以休息几天，不用到田地里去干活，而大人和小孩所盼的为什么会不一样呢？现在，我好像慢慢懂了。自从搬到城里以后，每到岁末，思乡的情绪强烈一些，目睹的情与景、人与事，都会勾起我的一些关于乡村的记忆。也许在岁末，人的感情会在某种程度上渴望回归，渴望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场景。

向晚，也如岁末，让人想家，或是思念人。过了冬至，暮色早早降临，我总是喜欢坐在临窗的位置，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看路灯在夜色中渐次亮起，看昏黄灯光下的树影和漆黑的楼群，看陌生楼群上，那些已经亮起灯光的窗口。猜想此刻那些窗口里，有哪些人在忙碌着，哪些人也如我一样向窗外张望，哪些人在盼着他们的家人归来，又有哪些人正在急匆匆地奔向一个属于自己的透出温暖灯光的窗口。

向晚归家的路途，是情感泛起波澜的行程。想起有一年除夕，我们一家三口匆匆赶回老家与家人团圆的场景，父亲站在门前，向门口的路上张望着。当他看见我们时，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我的眼里瞬间有了泪光。这样的场景，现在只有在回忆和梦里了。想起和爷爷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上午，他早早带着我出门，在村外转了一大圈。平时话不多的爷爷，那天跟我说了那样多的话，那些话和庄稼有关，和他开垦的荒地的位置、大小和适宜种些什么有关，和家里先辈的为人和事迹有关，那些话至今让我无法完全理解却难忘。那一年，我十九岁，已经工作了，爷爷知道我不会再和他那样一辈子守着土地了，可他依然将这些事情细细地跟我说了一遍，并再三叮嘱，生怕我忘记了。

时至今日，在岁末或是向晚时，我仍然时常想起那个除夕爷爷说的一些话，也会想起他平时和我讲的一些话，虽然话不多，内容也并不深刻，但却告诉我一些受用至今的最朴素的道理。

以前，坚持写了很多年的日记，从中学时代开始，写到参加工作以后，后来中断了一段时间。每年年末的日记中，我都会总结自己一年所做的事情，成绩用于鼓励自己，经验会使自己成长，对来年的期望和计划，会增加我前进的动力。回想后来中断写日记的近十年时间，对于我来说，在记忆中似乎是一段很茫然、模糊的日子，大概这十年的日子本身过得也很潦草吧。十几年前，我又开始写日记了，一直坚持到今天，没有中断过，所做的事，每天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段时间的日记，在每年的年末，对新的一年要做的事情规划得很详细，有些计划是按周去做的，比如读书和写字。新的一年里，只要按照计划去做好每一件想要做的事，一年的日子也就安稳无虞了。

每到岁末时，看到朋友们发一些感想，回顾过去一年的生活，憧憬一下来年，总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或者说有意义。一个人，能回头看看来处，抬眼望望将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鉴往知今，期望未来，会给我们更多的信心和努力向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