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英学

立秋了，望着高远且湛蓝湛蓝的天空，看着天上游动的一团团白云，我忽然想起了故乡的秋天，想起了故乡老宅后院菜园里，那片开着黄花的姜不辣。

认识姜不辣，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的一个秋天，父亲从城镇中学被下放到附近的村小继续教书的时候。租住的老宅右侧是一家独门独院的高姓人家，家里只有两口人。高家爷爷六十多岁，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高爷爷老伴去世早，爷俩相依为命。

高爷爷家左侧土墙边上，有一片开着黄花高低不等的作物，像是向日葵，但又没有向日葵的“笑脸”，高高细细的，母亲说那是姜不辣，也叫“鬼菜姜”，是上冻后腌咸菜吃的。

天气凉了，夜里下起了秋霜，高爷爷家的那片姜不辣的黄花也低下了头，叶子干巴巴的。一天下午，我看见高爷爷的儿子用力拔掉地面上的一棵棵姜不辣秧。霎时，姜不辣纷纷掉落，他一个个放进篮子，又举起铁镐，仔细在地里刨着，生怕还有姜不辣遗落在地里。

高爷爷儿子回家了。我悄悄地走到他们家后院，在那片已经挖过的地里翻动。挖了一会儿，果然有了收获，一小块已经“面目全非”的姜不辣露了出来，我特别高兴，带着“战利品”悄悄地回家了。母亲见到后盘问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回答是从隔壁老高家地里“捡来”的。

父亲下班知道后，高兴地说：儿子，你赶紧把它埋在咱家后院菜园子的栅栏外边，这东西冬天不怕冻，明年能长出很多的苗。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地又有了绿意。我走到上年秋天埋姜不辣的那块地方细细观察。好家伙，长出了两个小叶片，绿油油，直挺挺，可爱极了。

夏天雨水勤，姜不辣分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枝丫，没几天功夫，几乎把菜园外侧的栅栏都围了起来。

经过一个夏天的蓬勃生长，姜不辣秆茎渐渐地高过了我的个子，开着一朵朵小黄花，五颜六色的蝴蝶纷纷在上面嬉戏。

秋天到了，天气转凉，到了收获姜不辣的季节了。用力拔掉长得一人多高的姜不辣秆子，用铁锨在地底下翻找姜不辣。也许是上年秋后埋下的姜不辣“种子“过于渺小，收获并不多，只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姜不辣。

用井水洗净，用一点盐腌制，没几天，全家就尝到了姜不辣的味道。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上姜不辣，清新略带一些甜味，脆生生的，与以前吃过的咸菜口味大不相同。

父亲说，姜不辣很特殊，明年不用再栽种它的苗子了，只要是它生长过的地方，它就会重生，哪怕是地里留下的一点点根须，它也会长出新苗来。果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姜不辣恣意生长，每年都为我家提供着清脆的姜不辣丝、姜不辣片，或是酱缸里腌红的姜不辣咸菜。有时，母亲还会把新鲜的姜不辣切成丝，放些干辣椒油和醋端上餐桌，都是当时难得的下饭美味。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北方的冬季没有新鲜蔬菜，姜不辣就和院子里的其它冬储蔬菜一起，为农家的餐桌上带来许多惊喜。

其实，姜不辣只是一种普通的蔬菜，它的特别在于它不需要人们专门莳弄。它朴素大方，真诚热烈，虽然不是什么重要蔬菜，但在过去艰苦的年代里，却给予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