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天才”
忍受屈辱海外谋生
韩耀1980年出生于北京,父亲韩宏岩退休前是出租车司机,母亲董玉梅曾在北京一家职业学校食堂卖饭票。韩耀天资聪颖,是师生公认的“物理天才”。1998年高考,韩耀考出了650分的高分,他选择进入加拿大某名校攻读计算机专业。
2005年,韩耀研究生毕业,被加拿大一家著名软件公司录用为程序员,年薪12万加元。为在公司站稳脚跟,韩耀将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仅四年就升职为软件工程师,年薪涨到20万加元。
韩耀的妻子朱莲小他一岁,江苏镇江人,国内名校毕业。2008年,两人在多伦多组建家庭。次年,朱莲生下儿子安安,后又有了女儿可可。一家四口住的是200平方米的别墅,生活安逸。2016年春天,韩耀如愿拿到了加拿大的绿卡。可谁也没想到,一夜之间,韩耀的幸福被击得粉碎。
2016年11月8日,韩耀就职的公司官网上惊现一则公告:“受全球经济影响,本部拟减员30%。”30岁以前,韩耀从未有过职场压力;孰料过了35岁,因年龄不占优势,加之知识结构老化,职场危机扑面而来。
2017年3月,韩耀被公司解雇了。自己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公司,而今却被无情地扫地出门,韩耀不甘、纠结、愤懑。
朱莲做了妈妈后,全职在家照顾一双儿女。而韩耀因接连完成了买房、结婚、生孩子等人生大事,手头没什么积蓄。公司裁员补贴的十个月工资也撑不了多久。当晚,韩耀一直忙到凌晨,才在网上将80份求职简历发完。经过三个月的艰难奔波,韩耀进入多伦多一家普通IT公司就职,月薪一万加元。
为了虚荣伪装成功人士
2017年10月,多伦多劳资关系委员会接到韩耀同事的投诉,声称工作时间过长,公司待遇差,严重违反劳工法。随后,当地劳资委派工作人员来公司调查。工作人员向韩耀求证时,他却违心地说:“公司根本不存在这种现象。”调查人员取得了韩耀的文字及录音证据,此事便不了了之。
从此,韩耀成了被同事排挤、孤立的对象。朱莲哽咽着对丈夫说:“与其在这里受欺负,还不如回国。凭你的知识技能,在国内也有用武之地。”韩耀低声道出心结:“当初我是顶着‘物理天才’的光环出国的,现在灰溜溜地回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此后,韩耀将自尊踏碎,把头低到了尘埃里:他挖空心思谄媚上司,遇到对方有个头疼脑热,他第一时间跑出去买药。
2018年春天,公司爆出裁员的传言,韩耀再次陷入紧张焦虑中。当晚睡觉时,他的心脏突然出现痉挛,脸色惨白,呼吸困难。朱莲将韩耀送往医院,他的症状才得以缓解。此后,公司一出现什么风吹草动,韩耀就会习惯性心脏痉挛,要借助药物才能恢复正常。
朱莲没有收入,养家的重担全压在丈夫肩上,她不免有些自责。2018年4月,她放下尊严和面子,开始每周去救济站排队领香蕉、面包、奶粉等免费食品。这年6月,韩耀向父母撒谎,说自己与妻子各生了一场大病,花了三万加元。父母体谅儿子的不易,不再让他付赡养费,韩耀深感对不起双亲。
2018年国庆节,韩耀的母亲董玉梅在北京接受了甲状腺结节切除手术。为节省往返机票,韩耀独自回京看望母亲。亲友将韩耀回国当成了一件大事,轮流请他去酒店吃饭。高中同学也觉得韩耀是衣锦还乡,热情地给他安排饭局。
悲情自杀撕裂亲人心
不久后,韩耀返回多伦多,但他始终在内心与自己较劲,越想越纠结。为排遣郁闷,2018年11月,韩耀约四位华人朋友一起喝酒。四名朋友都是国内名校毕业的本科生、研究生,哪知移民加拿大后,只能从事开出租、做安保等低端工作。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抱怨对现实的不满。
第二天,韩耀酒醒了,他告诉妻子:“我打算回国发展。”随后,韩耀在网上积极与国内的知名IT公司联系,并投放求职简历。不久,北京一家信息工程公司主动与韩耀接洽。韩耀要求年薪100万元,但对方只愿每年给他18万元。朱莲开解丈夫:“现在国内工作也很难找,先找个地方落脚,以后再谋发展。”韩耀怒怼妻子:“拿这点工资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事业的不如意让韩耀变得格外敏感、脆弱,他十分害怕别人看不起自己。
长久积聚的委屈在朱莲内心爆发了,她哭着吼道:“离婚,两个孩子我都要,我明天就带他们回国,再难也要打工挣钱养活他们。”这番话镇住了韩耀,他跪在妻子面前忏悔,望着丈夫两鬓早生的白发,朱莲心软了。
这次求职碰壁后,韩耀调整了薪酬目标:将年薪由100万降到了70万。此后,韩耀一边在多伦多上班,一边频频与国内的IT公司联络。只要北京那边的工作敲定,他立马就辞职回国。然而,韩耀始终没能与一家公司达成工作意向。
2019年3月13日,韩耀将一组程序代码交给上司,对方发现有一组代码写错了,当着众多员工的面,上司将一沓资料狠狠地摔在韩耀脸上:“白痴!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有脸待在这里?”
尽管韩耀谦卑到了极致,但一个星期后,他领了当月工资被解雇了。次日,韩耀在多伦多和北京同时投放简历。巨大的压力下,韩耀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5月19日下午3时,一双儿女尚未放学,朱莲去救济站领免费食品。韩耀独自在家,生无可恋的他躺在卧室里,注射药物自杀身亡。离世前,他在电脑里给父母留下遗言:“爸、妈,其实这些年我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骄傲和高薪。可你们和亲友却一直把我当骄傲和神话,我被推上了神坛下不来。对不起,儿子不能给你们尽孝了,来生再见。”
丈夫悲情自杀,朱莲哀恸欲绝。董玉梅和老伴一直不相信儿子会走到这一步,朱莲再也不想隐瞒,如实向公婆揭开了丈夫在加拿大的点点滴滴。韩耀以死解脱了,他的人生悲剧不仅给妻子、儿女和父母带来了无法抹去的伤痛,也给那些虚荣的人敲响了警钟。
(继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