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成龙在电影《攀登者》中客串出场,这是近几年他少有的闪光时刻。如果沿着时间线往前追溯,成龙最后一部获得市场和口碑双丰收的电影,还是七年前的《十二生肖》。
那个能打的成龙老了,他今年65岁,已不做大哥好多年。
拼,是惟一的选择
1983年,电影《A计划》筹拍,已经小有名气、拿下过香港票房冠军的成龙,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危险动作——在经过一连串街头追逐后,他爬上15米高的钟楼顶部,然后在追杀中跳下,经过两条布篷的阻挡后,摔到地面。
方案确定之后,成龙的师弟元彪不放心,事先将一个与成龙同等重量的沙袋从钟楼顶端扔下。沙袋穿过两层布篷落地后,瞬间破裂,沙粒飞得满地都是。成龙傻了眼。
因为内心的恐惧,这场戏成龙整整犹豫了六天,试拍三次均失败,被工作人员救下。到了第七天,站在钟楼边的成龙还在纠结,他的大师兄洪金宝正巧路过,见成龙害怕便破口大骂:“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拍不拍?”成龙被师兄一激,索性跳了下去。身体撕裂两层布篷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做缓冲动作,脖子就重重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被救醒之后,成龙用冰敷了一会儿脖子,便跑到前面看监视器里自己的动作。他觉得落地的冲击力不够,于是不顾反对再次走上钟楼,义无反顾地又跳了一次。
电影上映之后,成龙的这一跳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也是从这时起,成龙打造了自己电影生涯最重要的标签——亲自表演极度危险的特技动作。
这样惊险的特技镜头成就了成龙,让他从一个香港电影武打替身成长为香港武行大哥。但他依旧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1997年,他前往荷兰鹿特丹拍摄电影《我是谁》。其中一个镜头,需要成龙从一座大厦的顶层往下跳,沿着楼的外斜面落地,期间没有任何抓手。
数百名工作人员在楼下准备,提前叫好了医生。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站在大厦顶端的成龙心“咚咚”狂跳,太阳穴像打鼓一样。随着导演一声“Action”,他纵身跳下,身体在玻璃上剧烈摩擦。成龙失去重心站了起来,随即又被惯性拉倒,趴在地板上。幸运的是,最后他稳稳地停在了大厦边缘。
很多年前,成家班有一句话:“我们不问为什么,要么拼、要么死!”那个小个子成龙,就是凭借一股这样的冲劲,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国际巨星,被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评为“表演特技最多的演员”。而隐藏在成龙“不要命”的背后,其实一直是他童年时的委屈。
那时,成龙父母常年生活在国外,他独自一人留在中国香港,在戏曲班练功。经历师兄和师父的毒打之后,他被命运反复按在地上摩擦。没有选择,没有出路,从走上武术指导这条路开始,成龙知道,自己再难回头,拼,是惟一的选择。
轻松和真实
玩命工作的成龙,20多岁时就已经身价千万,带领一帮弟兄成立“成家班”,他做大哥。
一个没有念过书的大老粗忽然间有了千万身价,成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成功。那时,他常常让成家班的人用口袋装着50万元现金上街扫货。名表名酒,他大手一挥,成家班的人会将整个店铺的商品买光。最奢侈的时候,他一个人有50多辆豪车,一个人占满了影视公司所有的车位,连老板都称他为“小霸王”。30岁时,成龙仅花在吃饭喝酒上的钱就有整整1600万港币。
那时,香港很多人看不惯成龙招摇的样子,将他认作暴发户。成龙不介意,在他心里,他必须将所有的钱花光,“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做了危险动作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香车、金钱、权利,成功后的30年,成龙享受着大哥的地位,肆意挥霍着用命换来的一切。
但50岁时,成龙在知天命的年纪里,开始反思自己过往的生活。在自传中,他写到:“二三十年的时间,装满九个仓库的价值连城的收藏,不过满足了一个穷人乍富后的占有欲,如今看来都是垃圾。”回首过往的岁月,他发现贪念和欲望在自己的身体里迅速滋生。但这些物质对于自己的人生,似乎并没有什么积极意义。
想通之后,成龙将自己大多数收藏卖掉,钱被用来做了慈善。他号召全球影迷一起,影迷捐一元钱,他捐两元钱,成立慈善基金会。慈善义演、带头捐款、成立奖学金资助贫困大学生,从曾经的占有到选择主动失去,成龙体会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真实。
愿在片场激烈的打戏中死去
1994年,成龙拍摄电影《红番区》,片中,他从两座间隔约十米的楼间一跃而起,准确跳入对面的楼道。这一跳,让成龙从中国跳入了好莱坞。接下来的《尖峰时刻》三部曲,拿下8.3亿美元的全球票房,成龙也借此跻身好莱坞一线明星之列。
但风雨65年过去,曾经那个敢于挑战所有不可能的成龙老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头部曾在拍戏时摔伤,做过开脑手术。嘴唇曾被戳穿,血溅当场,甚至露出了牙齿;也经历过无数次手断、脚断的场景。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体力下滑,动作变慢,打戏缩水,甚至在片场排练时,他打一会儿就要休息,停下来喘口气。
伴随着成龙身体老去的,还有整个行业。随着香港功夫电影的没落,转型失败的成龙,在近几年的影视作品中再无当年巨大的影响力。相反,看到那些年轻、俊秀的“小鲜肉”拿下超高的票房,他也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不服。“我们拍戏的时候,轻伤不下火线。现在的年轻演员,拍戏手指头破了点皮,都要在现场大喊大叫,忍住都算美德了!”
2015年,61岁的成龙出版了自己的自传,取名《还没长大就老了》。书中,他写到,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极其害怕这样的场景发生——自己出现在某个影展,曾经从钟楼、天台、摩天大楼上一跃而下的影像资料在背后播放。而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被人扶着缓缓登台。成龙很怕自己老去,怕有一天观众在荧幕上看到他打斗,会觉得失望又心疼。
二战著名将军巴顿说:“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成龙亦希望如此。他不愿再被世人关怀或嘲笑,宁愿在片场激烈的打戏中死去。“比如拍《十二生肖》跳火山死了,这是一种最漂亮的收场。”
据《最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