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波是哈尔滨的一名出租车司机。每天一大早，他到离家四五条街的地方取车，然后带着女儿慧慧出车；到了下午，父女俩再一起回来，把车交接给夜班司机。慧慧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出生时因为脐带绕颈，导致脑部损伤，不仅智力残疾，身体也有残疾，手臂弯曲，走路艰难。

这些年，何海波寸步不离地把慧慧带在身边，那辆出租车的副驾驶成了她的专座。每次开车在路上，看到女儿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身边，何海波都很心安，这是他虽然经历了生活的苦难，却总说快乐比痛苦多的原因。何海波不善表达，但他心里知道，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妈妈走了，爸爸照顾你

妈妈的臂膀能让睡在里面的孩子感觉安稳香甜。但慧慧不到一岁时，就失去了这样的香甜，妈妈要把残疾的她送到乡下。何海波说什么都不同意，送走女儿就意味着要放弃她。夫妻之间有了裂痕，最终，妻子向何海波提出离婚。

何海波没有挽留妻子，却留下了慧慧。有人说，这件事他做得挺爷们儿。其实，何海波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冻着饿着，不想让她受委屈。

何海波离婚后，他的母亲搬来帮着照顾慧慧。何海波也开始学着给女儿换尿布、冲奶粉，学着一口口给女儿喂饭吃。慧慧一天天长大了，六七岁时会举起何海波买给她的图画书放在他手里，让他给她讲故事。只要晚上没事，何海波就会给慧慧读故事，读着读着，慧慧就睡着了。

慧慧七八岁时，何海波送她去上残疾学校。由于身体的缘故，慧慧需要陪读，奶奶只好跟着去。可奶奶身体不好，常常是上半天课就带慧慧回家了。一年下来，慧慧只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是在学校里，剩下的时间要么跟奶奶在家，要么跟着何海波出车。

何海波记得第一次带慧慧出车时，她在座位上根本安静不下来，一会儿动动这，一会儿摸摸那。于是，何海波就用车窗外的风景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慧慧，你看那边是啥？”正在抠安全带的慧慧停下小手，趴到车窗上，一边冲他比画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很多时候，外人并不懂慧慧在“说”什么，但何海波懂。这么多年，他通过跟女儿一次次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上的沟通，慢慢明白了女儿想要表达的意思。

几年前，何海波的母亲去世，他开始天天带着慧慧出车。因为慧慧的缘故，何海波有时候一天下来也拉不了几单生意，可跟挣钱相比，他认为能陪伴慧慧更重要。“挣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孩子开心吗？孩子开心，就值了。”

坐在爸爸出租车上的日日夜夜

在路上，何海波从不开快车，不会为了多拉活儿抢时间，也很少在车上跟乘客争执，“万一争吵起来，把孩子吓到怎么办？”

出车的时候，怕慧慧在车上坐久了累，何海波会在送完客人后带着慧慧下车四处走走。有时是公园，有时是一小片空地，有时是商店和超市。父女俩在路上见过日出日落，也见过这个城市的春夏秋冬。何海波用手机记录了不少慧慧走过的地方，没事时他就一遍遍地翻看。“慧慧有些照片看着好好的，跟没病的孩子一样。”

虽然慧慧已经十多岁了，可内心还是个小孩。何海波带她玩儿的时候，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慧慧怎么都不肯走。何海波不知给慧慧买过多少个气球，“可买完一个，她还要。”何海波边说边笑，看似责怪的话语里，却满是对女儿的疼爱。

慧慧不挑食，跟何海波在路上的时候，爸爸吃啥她吃啥。“慧慧饿了时，经常一边自己吃一边往我嘴里塞。孩子的手不好使，可我知道，她很努力地想喂给我。”

小小的出租车也是一个社会，何海波和慧慧经常能遇到一些事。有乘客上车后，发现副驾座上的慧慧，就会问一句：“你家孩子咋没上课？”何海波如实相告：“孩子有点病，暂时没上学。”乘客就会跟何海波唠一路，都是些暖心的话。有乘客带了吃的，也会给慧慧吃，何海波不肯要，乘客就说：“东西能值几个钱，让孩子吃吧。”还有一次，有个女乘客下车时，给了何海波100元钱。她说，她有个弟弟也是脑瘫患者。何海波拿着那100元钱，眼圈有点红，最后还是决定收下来。

虽然这些年带着慧慧出车没挣多少钱，可何海波认为这个过程对于慧慧的成长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她有机会跟外界建立联系，开阔视野。他无法想象，如果慧慧常年面对的只是那间小屋、那几面墙，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如今，见惯了人来人往的慧慧不再怕人，见人很大方，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灵敏，谁对她好，她心里都知道，这些都让何海波很欣慰。

女儿，你是爸爸的小天使

一晃，慧慧14岁了。面对这个从出生就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女儿，何海波没有半句怨言，还总跟人说慧慧是自己的小天使。

开了一天的车回到家，何海波常常觉得腰酸背疼。慧慧知道爸爸累，就会用弯曲的小手卖力地给他捶背。何海波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知道爸爸病了，慧慧在路上看到药店就使劲指，让他去买药。何海波买完药回来，慧慧就用她那并不灵活的小手把药拿出来递给爸爸，看爸爸妥妥地吃下肚才行。

奶奶在的时候，总会给慧慧过生日，做一桌好吃的饭菜。如今只剩下父女俩，但何海波心里始终没忘记女儿的生日，总记得给她买点好吃的或者买个小蛋糕。去年慧慧过生日，早上出车的时候，何海波跟慧慧说：“今天你过生日，爸爸抽空儿给你买个蛋糕。”慧慧一听说要吃蛋糕，说什么都不让爸爸干活了。何海波哭笑不得，只能开车先带慧慧去买蛋糕。拿到蛋糕，慧慧特别高兴，一边吃一边喂给爸爸。看到慧慧那么高兴，想着她又长大了一岁，何海波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

何海波的妻子13年前离开后，再也没回来看过慧慧。一个小女孩成长中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妈妈却没有在身边，何海波有时想到这些，心里很难受，便加倍地爱慧慧。

无数个日子都在路上的何海波，因为接送客人时间紧张，没有机会带慧慧去更远的地方走走看看。何海波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带慧慧去远方，世界那么大，他想带慧慧去看看。“我就想让慧慧开心，慧慧开心，我就开心。”这是一个父亲最朴素、最深沉的表达。

据《婚姻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