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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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黑土地

父亲的茴香

□ 闫英学

父亲特别喜欢吃茴香,尤其是那种鲜嫩的生茴香。

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就会想起故乡的老宅,就会想起父亲和老宅园子里的茴香,那一幕幕场景就像是从记忆深处的湖水里,越出水面,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眼前浮现出来。

父亲喜欢吃刚刚长起来不高的小茴香,就是在雨后园子里的那种带着丝丝雨露,带着泥土清新味道的新鲜的茴香。父亲喜欢把红辣椒在火上烤一烤,散发出糊香糊香的味道,再拌上自家的大酱,津津有味地吃着茴香红辣椒下饭。父亲吃着自认为美味得不得了的“美味”时,脸上渗出来滴滴汗珠,那种满足,那种惬意,那种幸福,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一种快乐。

父亲是一名为人师表的教师,从沈阳新民师范学校毕业后,终生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父亲从城镇中学被下放到乡村学校继续从教。随后,全家搬到了乡下居住,开始租住在一所老宅里,后来,又将这所老宅购买下来。老宅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前后院都有小园子。经过一个冬天的闲置,在几场暖风刮过后,地表层有些松软,父亲就会利用星期天或者早晚时间整理小园子。

清明节前后,细雨绵绵,父亲总会在小园子里精耕细作,松土打垄,分别栽种下土豆、豆角、芹菜、黄瓜、西红柿、辣椒等蔬菜,但是见不到父亲栽种茴香。

小时候,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同时把茴香也种在地里?父亲笑着说,茴香不用种,等其它蔬菜都长出来之后,在下小雨的时候,随手把茴香籽撒在园子的栅栏边缘或者蔬菜的边边角角处就可以,不用过多地搭理它,因为它很皮实。

茴香籽在湿润的土地上慢慢萌芽。几天之后,小茴香迫不及待地拱出了地面,头顶上顶着不大的茴香壳,就像是一只只蚂蚁戴着小帽子晃来晃去,它们像是有了灵性那般,蹭蹭蹭地飞快生长,五天一变样,十天大变样,从原来的一两个小叶片,长成三五个,直到长成棵棵的大茴香。

雨后,我身上披着一件旧衣服,薅下一大把鲜鲜嫩嫩的小茴香洗净,父亲看见小茴香,眉开眼笑,吃得津津有昧。受父亲的影响,我也喜欢生吃小茴香,蘸酱吃,就着辣椒、大葱吃饭,食欲大增。夏季每逢雨后,父亲都要一次次地将茴香籽扬撒在园子里,吃了一茬又一茬。

茴香做熟吃,也别有一番风味。那时,乡下油料短缺,只要在锅底放上少许的几滴油炸锅,把葱、辣椒、茴香放在锅里,还有自家下的大酱,再放一两个鸡蛋,几分钟工夫,香味便飘散开来,左右邻居都能闻到茴香鸡蛋酱的特有香味。

茴香豆,是乡下人春天时特有的一道副食品,几乎家家都会做,更是农家的一绝。母亲把大豆洗净,洒上几把大粒盐,放上几把茴香,煮熟后的大豆便是别有风味了。故乡人把熬制好的大豆茴香汤称为“青酱”,是一种廉价的“土酱油”,其颜色与购买的酱油类似,但口感却有区别,炒菜时放上一些,总比白白的食盐水颜色要好得多,客人来了吃饭时会很有面子。

母亲每次熬制“青酱”时,都会放上许多的大豆和茴香,茴香豆便成了我们儿时能够吃上几天的“小食品”,放学后饿了,就偷偷地吃上几口。

上中学了,每当吃上茴香豆时,就会想起鲁迅先生的那篇《孔乙己》,“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那在当时的乡下是多么上等的菜肴啊。

茴香的味道很特别,却是父亲的最爱。在缺衣少食的岁月里,能够吃上茴香,就是父亲最大的满足和精神享受。

快到清明了,我仿佛又回到了故乡的老宅,跟在父亲的身边,在春雨绵绵的时节里,将一把把茴香籽扬撒在土地里,看到小茴香一天天地长大长高,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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