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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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文摘精选

张艺谋:

工作狂人和吐槽高手

北京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双奥之城”,曾执导过北京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的张艺谋再挑重担,成为世界上第一位执导夏奥和冬奥开闭幕式的“双奥”总导演。

曾任《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归来》等电影的策划,出版《宿命——孤独张艺谋》(原名《我做电影策划这八年》)的作家周晓枫,写出了她所认识的张艺谋——

不知疲倦,超级工作狂

张艺谋是超级工作狂。他每天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中间没有任何休息。任何时间他都可能在劳动,马不停蹄是他习以为常的节奏。他经常每天只吃一顿饭,废寝忘食。他的助手、后来成为制片人的庞丽薇说过一件趣事,在奥组委的张艺谋越战越勇,张继钢(国家一级导演、著名编导家,曾编导舞蹈《千手观音》)边开会边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给会场人员群发手机短信:“哪位好心同志勇敢站出来,跟导演说一声,让咱们去吃晚饭?”

合作数年,我从没见张艺谋打过一个哈欠,他顶多熬夜后眼睛里有点血丝。拍摄电影《活着》的时候,张艺谋边拍边改剧本。每天结束拍摄,他会把主创集中到一起,讨论接下去的内容。熬到最后,人声渐息,编剧芦苇像木偶一样僵住,全身只有两个手指头活动,用于控制录音机的按键,把张艺谋的想法先录下来,等思维复苏时再领会精神。主演葛优半梦半醒,他的脸上用打开的剧本盖住,从剧本下偶尔发出一两声鼻音,剧本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斗大的黑体字:活着。张艺谋不挑人,谁睁着眼睛谁倒霉,被张艺谋逮住就往死里谈,直到对方失神、呆滞的眼睛终于闭上。张艺谋就在旁边等着,他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来回扫射,看谁把眼睛重新睁开——谁敢把眼睛睁开,他就接着跟谁练。

作家毕飞宇曾跟我说,当年给《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当编剧,张艺谋这个可怕的习惯,让剧组人员远远见到他就落荒而逃。电影拍摄期间,张艺谋的小宇宙爆发起来更为可怕。他白天拍摄镜头,晚上完成剪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数月如此。所以,他的电影关机不久就能完成粗剪。对于张艺谋来说,工作不是惩罚,是他持续的沉迷。

一根筋,执着而顽强

张艺谋是典型的陕西人性格,一根筋,执着而顽强。1987年,张艺谋在吴天明导演的《老井》里饰演男主角孙旺泉,为了接近角色,在体验生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硬是每天早、中、晚从山上背150斤左右的石板下来。

为了找到被困井下三天的状态,张艺谋果真三天粒米未进。等到实拍,张艺谋才知道自己白挨饿了。只有长时间饥饿才有效果,几天不吃不会有所变化。张艺谋说,如果拍动作戏让他抱个女的跑肯定没劲,但如果像电影《老井》中那样搂着女主角在那儿喘气……他承认吃饱喝足,也可以演得奄奄一息。但张艺谋永远是那个搬石头、饿肚子的人,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到无悔。就是这样,凭这部片酬500元的角色,张艺谋成为中国第一位在国际A类电影节获奖的影帝。

张艺谋平常在导演里算是慈眉善目的,可探讨剧本期间,他显得很“暴躁”。张艺谋不光否定别人,也否定自己。有时,我会恼火张艺谋在显然的死路上勇往直前;有时,神来之笔恰恰来自唯有他一人坚持到终点的努力。

表面严肃刻板,私下幽默搞笑

张艺谋在很多方面沉默隐忍,但在工作状况下,他是话痨,能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停地说。看似刻板,配上兵马俑的表情,很多人以为张艺谋成天苦大仇深,其实他私下很幽默。

张艺谋谈剧本的时候热闹,跟武打人物似的,带动作,满场飞。有时在想象巅峰对决时,张艺谋会将一把模拟中寒光逼人的宝剑突然直接抵向我的脖梗。如果排演的是古装动作片,我一会儿脖子上架刀,一会儿胸口前插剑,一晚上得“死”好几回。

张艺谋口才极佳,反击厉害。我提醒他:“你的电影不要煽情,保持克制为好。为什么人物表情要那么剧烈,至于吗?跟话剧似的,最后一排的观众都能看见演员跳眉毛。”他立即反击:“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演员眼珠往左边转算一个表情,眼珠往右边转又算一个表情,你以为演的都是‘高仓健’呢!”

张艺谋擅长混搭词汇,不合常规,但活灵活现。如果要出去吃顿好饭,张艺谋说:“让我们去补充一些精饲料吧。”他勇于创意,总说创意完成了就是杯子,破坏了就是不值钱的碎片。有时我的主意并不高明,仅仅是个方向,他就想着怎么变废为宝。张艺谋用这样的话鼓励我的创意:“好,看看我们能不能把这摊屎变成一个油饼。”

是的,张艺谋在私下场合常有这样的重口味表达。聊起中国古典文学,张艺谋说:“什么东西都怕量化。古代小说动不动就讲百万大军从天而降,可你想想,这100万人每天拉一泡屎,一天都是100万泡,这100万泡屎往哪儿搁?”他还自言自语地补充:“这还不算闹肚子的。”我当时乐晕,觉得他想得还挺细。其实,这件事既可以反映张艺谋的幽默,又可以反映出他的务实。这是他的行事风格,凡事要量化,要落实,要变得具体。

生活和电影,对立与补偿

张艺谋看似外向,但他的性格里有非常内向的部分。张艺谋不会寒暄,就事说事他不怵,凭空的嘘寒问暖他不会。张艺谋承认自己在人际维护上是弱项:“如果有合作,就能一直维护关系。离开了事儿,我不知道谈什么。”

初与张艺谋合作,会发现他有疏离之感。业务交情似乎就够了,他羞于示好,不擅长积极递进关系。张艺谋的处世习惯逆来顺受,一方面是年少受挫形成的自我保护,另一方面,他怕惹麻烦,能凑合就凑合。也许正是为了反抗这种他自己并不喜欢的顺从,才在电影里极尽张扬,去追求浓烈、夸张和极致。从影像风格里,可以反向追溯到他的性格——它们恰成两极对称的程度。

几乎可以由此对张艺谋做出简单的二元论判断:生活中无意流露的冷淡,对应电影中蓄意彰显的热烈;生活中的得过且过,对应创作时的一丝不苛;生活中的忍气吞声,对应风格上的胆大妄为;生活中缺乏主动应战能力,对应那个造梦的光影世界里,他自觉设置难度以使自己不断面临挑战……电影是对现实的重力克服,因此成为张艺谋一生的梦想。

据(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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