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秀平
小时候的冬天,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大地冻出道道裂纹,唾沫一落地就成了冰疙瘩。家家关门闭户围炉取暖。偶有的犬吠,鸡鸣,骡子叫凄凉了白昼,拉长了日子。白天孩子们走东家串西家日子算好混,可漫长的黑夜让天生好动的他们备受煎熬。喜欢听故事的找地方听去了,愿意歘嘎拉哈的找有嘎拉哈的人家去了。喜欢打棋摞的找有象棋的人家去了。喜欢疯闹的找孩子多的人家去了。
可是 一进入冬月大雪飘飞的时候,孩子们就纷纷走出家门,在房前屋后,大道边或斜坡处浇冻出了许许多多宽窄不一、长短不等的出溜滑。他们吃罢晚饭,袖头在嘴巴上一抹,头也不回地钻进北风中直奔有冰的地方。很快夕阳笼罩下的小村庄便升起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这七八个,那十来个嬉笑着叫嚷着,在冰面上“嗖嗖”闪过。当几个调皮鬼到来把冰上的人一个个触倒,他们洋洋得意打着口哨“唰唰”滑过时,男女混合式打出溜滑在渐渐收敛的嬉笑中解体了。
女孩们找短一点的冰面了。她们先试探着打几个来回,接着开始最擅长的打羊羔吃奶和打蹲儿了。胖乎乎的女娃子经过慢腾腾的助跑后,前腿弯曲,后退跪在冰上,借着惯性美滋滋地向前滑去。要是按着个头大小的顺序,一个接着一个地滑过去,情景就更好看了。尽管没有围观喝彩,可她们还是玩得津津有味。
玩够了羊羔吃奶又更换新花样。她们站在出溜滑的一头,五六个人排好队,一个扯另一个后衣襟,助跑后一旦接触冰面就一个接一个地蹲下来,那情形就像一列小火车笑盈盈驶过!尽管滑到尽头都乐呵呵地摔在了雪地里,爬起来还接着排队继续滑行。摔了屁股没人叫疼,棉鞋里,袖头里,裤腰里进雪没人叫凉没人说冷。 打蹲儿不好找平衡, 要是单个人打蹲儿更容易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要不怎么有女娃娃打出溜滑的一首歌谣道,“小姑娘蛋儿,上江沿儿,打出溜滑,摔屁股蛋儿,回家上点二百二,二百二没有了,扭搭扭搭又走了!” 可见女娃娃对打出溜滑的钟爱。
再经过几轮自由式打出溜滑后,男孩子又分出了几伙。不抗摔不抗撞的在平整的冰面上随便玩去了。瘦弱矮小的效仿女孩子的玩法去了。哪伙都没人要的干脆就混进女孩堆里。
剩下个头高、身体壮的一伙选择了在斜坡的冰面打立正和打单腿儿。似乎男孩子生下来就喜欢玩惊险。打立正是双脚一踏上冰面两腿就得快速合拢且脚尖对齐,两只胳膊紧靠两侧裤线,腰板挺直。由于他们助跑时就来势凶猛,所以刚开始或滑出不远就摔倒了,他们一骨碌利索地爬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向起点冲去。
打单腿儿是双脚一落到冰面两只胳膊立刻抬起找好平衡后,将其中的一条腿抬起。在斜坡的冰面上很难完成这高难的动作。可男孩子们好像是越摔越猛,不服输的叫喊声越来越高,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他们威风凛凛地在窄窄的两排人墙中间迅速滑过,掌声喝彩声驱走了疼痛,鼓舞了士气。
漫天飞雪的天气里,雪落在冰上更滑了,可这个时候打出溜滑最快最爽,参与的人最多最热闹。孩子的叫喊声,欢笑声点亮了黑夜,温暖了寒冷,强壮了身体,吵火了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