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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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黑土地

黏豆包飘香

□ 刘秀兰

一进腊月,故乡的冬天就正式拉开了寒冷的幕布。村外的小河冻得瑟缩着,瘦成了窄窄的一条,北风把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吹得飞上了天,随后又狠狠地摔落到地上,几经摔打,分分合合的雪硬实了,它们顽强地站成了雪墙,把村子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放了寒假的孩子们这时候玩得惊天动地的,打雪仗,滑冰车……他们对严寒世界的喜爱丝毫不逊色于夏天。

而此时,村子里的婶子大娘们也开始忙活起来了,开启了一年一度的包黏豆包“活动”。于是,整个村子的上空便弥漫着孩子们的玩耍声、呼喊声,还有黏豆包独特又醇香的气息。

黏豆包是一种由黄米面经过发酵后包裹豆馅蒸制而成的特色食物,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是以前北方农民为解决劳动强度大、用餐间隔长而发明的抗饿食物。慢慢地,这种食物成了北方,尤其是东北地区春节前后主要的传统食物,深受人们喜爱。

如今,人们不仅做金黄醇香的黄米面黏豆包,还会做白玉般甜香的江米面黏豆包。黏豆包已经完成了它抗饿的历史使命,成为一种纯粹的、北方独有的风味美食。

这几天,隔壁婶子家正准备包黏豆包呢。婶子选好了江米,三天前就用温水把米泡上了,三天三夜,让米彻底吃透水分。然后捞出控干多余水分,用机器磨成面粉。面粉磨好后,婶子搬出她家传了几代的大容器——两个大泥瓦盆,把面和好。盖上盖子,放到炕头上,蒙上厚厚的棉被,等着面发。泥瓦盆可是个好东西,用它发面既可以平衡水分、保持温度,又可以使食物保留原始风味,并更加纯正。我们的祖先,可真是智慧。

面发上了,婶子坐在炕上开始挑豆子。婶子挑豆子可是认真又细致,一个有瑕疵的都不可以蒙混过关。豆子颗颗匀净饱满。挑好的豆子洗净、泡入温水,等待几个小时后上火烀熟。这时,婶子又挑好洗净的干玉米叶,把它们浸入热水中,用热度召回它们昔日柔软的弹性,唤醒它们沉睡的香味。

婶子忙这些的时候,俨然是位指挥若定、刀马纯熟的女将军。每一道工序都一丝不苟、有条不紊。至于室外的寒冷,早被婶子愉悦的劳动赶到村外去了。

泥瓦盆中的面就在婶子忙着烀豆子、攥馅儿的时候,畅快地吮吸着水分,均衡着温度,舒展着腰身,成长着、成长着,等待着婶子一声令下,完成期待已久的华丽转身……终于,一切就绪,婶子家开始包黏豆包了。

婶子叫上母亲,母亲叫上姑姑,姑姑叫上大娘,于是婶子家的炕上坐了四五个干练沉稳的女人。只见女人们从盆里抠出一块面,揉成擀面杖粗细的长条,然后揪成大小匀称的剂子,再把每个剂子按压成小碗状,然后嵌入豆馅,两手轻扣,三两下之后,一个黏豆包就神奇地包好了。满满的两大盆面,在女人们手中被飞快转化着,一枚枚圆润、白净的黏豆包就这样愉快地站到了预先为它们准备好的盖帘上。一帘、两帘、三帘……一上午工夫,泥瓦盆里的面就都幻化成了珠圆玉润的黏豆包,齐刷刷地被排成队,等待着婶子的检阅。

婶子把摆满黏豆包的盖帘端到灶台边,又一次排兵布阵。黏豆包底下都被贴上早已泡好的干玉米叶,然后均匀有序地放到笼屉里。它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排列整齐有序,不浪费一丝空间。婶子盖好锅盖,小心地用白毛巾把锅盖一周捂严实,免得热气逃跑得太快。开始点火,柴草热烈地、噼噼啪啪地品评着锅里的黏豆包,热气在锅边升腾着。一会儿工夫,整个厨房就笼罩在奶白色的蒸汽里。黏豆包的香气再也无法被拦阻,在蒸汽中荡开去。婶子赶紧打开棚顶的天窗,香味迫不及待地随着云气冲出厨房,冲出院落,充满了整个村子。

黏豆包蒸熟了。婶子舀了一碗凉水,准备蘸着凉水起黏豆包了。锅盖掀开的瞬间,珍珠般白嫩挺实的黏豆包让人垂涎欲滴。就着热乎劲儿咬上一口,香甜软糯。

一锅又一锅的黏豆包蒸好,一帘又一帘蒸熟了的黏豆包被放置在院子里降温。降了温的黏豆包一袋袋装好,放到冰箱里储存起来。想吃的时候,随时从冰箱里拿出一些,放到帘子上用锅一热,黏豆包的软糯甜香就被轻巧地唤醒了,真是又方便又好吃。

孩子们兜里装上几个冻黏豆包,唱着古老的歌谣,在村外的小河上滑着,转着,雀跃着,玩闹着,不时在冻黏豆包上留下几行稚嫩的齿痕。

当然,这期间还会有一部分黏豆包坐上汽车,或乘了火车,一声汽笛,携着久远绵长的味道来到亲戚朋友的餐桌上,粘连着彼此的思念、牵挂。

婶子家包完了黏豆包,母亲包,接着姑姑家包,大娘家包……整个村子都忙碌着,为包黏豆包忙碌着,为年的莅临忙碌着。于是,东北的冬天会在黏豆包热烈的拥抱中一点点暖和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向前去,粘连着又一个美丽和暖的春天,粘连着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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