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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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黑土地

溜窗缝

□臧安民

打浆糊,溜窗缝,是关东的老民俗。

以前每年的11月份,母亲总要特意安排一天时间,把家里的窗缝都溜得严严实实的。

母亲负责打一盆浆糊,我就帮着烧火。母亲舀一碗白面,又舀一碗白面,用筷子搅一搅。我在灶下烧火时,看着那白面被母亲搅拌,倒入锅里,心里很疼。多好的白面呀,能蒸好几个大馒头呢,就这样打了浆糊。母亲为什么不用黄乎乎的玉米面打浆糊呢?那不也是黏乎乎的吗?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好多年,一直没有问出来。

记得有一次,我刚在灶下点着火,母亲就被邻居大婶有事叫走了。母亲一走,我马上动起了心思——就用玉米面打浆糊——这回我说了算。我学着母亲的样子,舀了三碗玉米面,一点点倒进锅里。还好,看着那一大锅清水,慢慢变成浆糊。成功了!我在心里大喊了一声。趁母亲还没回来,我赶紧指挥弟弟妹妹一齐上阵,裁纸的裁纸,刷窗户的刷窗户,抹浆糊的抹浆糊,忙得不可开交。中午,母亲回来时,我们刚好把所有的窗户缝溜完了。

母亲回来后,听了我的汇报,又看了看溜好的窗缝,没有说什么。可没到下午,就起风了,一阵呼呼的风吹过,我们上午糊好的窗缝纸,一张张地飘了起来,有的干脆乘风而去,还有的一半飘在空中,一半黏在窗户上,别提多难看了。母亲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立刻指挥弟弟妹妹采取挽救措施,把那些飞走的纸条逮回来,把随风飘动的纸条慢慢扯下来。三碗玉米面的成绩,成了零,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纸条。为了弥补我给家里带来的损失,那天,我把自己精心保存了三年的语文课本拿了出来。我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那一天,母亲重新舀出两碗白面,重新打了一盆浆糊,我们又重新把所有的窗缝溜了一遍。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我们才结束了工作,母亲一句也没有批评我。

那时,家里溜窗缝,可没有钱买那么多报纸,只好把我们平时用过的课本,裁成纸条,溜在窗缝上。也有的时候,裁纸时,还要对照手下的窗缝,裁成合适的宽度。说也奇怪,明明只是糊了一层薄薄的纸条,那风儿,就真的给挡在窗外。在外面溜窗缝,冻得手脚冰凉,回到屋里,立刻感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后来,渐渐有了厚厚的牛皮纸,也有了厚厚的破被子做成的窗帘子,晚上整个盖在窗户上。

现在,打浆糊与溜窗缝已成了我久远的回忆。可每每想起那时候我做过的傻事,还是忍俊不禁,自己也会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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