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波

饭粒

每一次悄悄拾起桌上掉落的饭粒

就想起哥姐和胆小的我

想起双目失明的父亲

想起疾风暴雨前，他高举轻落的筷子

想起晚年一日三餐的烟火

他带上围巾，像个孩子似的张开嘴巴

手足无措的样子，父亲说

一天啥活也不干，一点也不饿

不过生日

父亲来电话说，今年不过生日了

过一次生日少活一岁

好日子在后头，还没活够呢

来了也不要买这买那，不上饭店

尤其别买生日蛋糕，太贵

孩子们都小，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他又说，孩子们放假都来乡下玩吧

老房子空着，人多热闹一些

如果你媳妇嫌火炕硬，就多铺层被褥

菜园里的老黄瓜没舍得摘

城里人喜欢减肥

都给你们留着

毛蛋实蛋都在冰箱里，吃这个壮力

妻子看着我，哦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看望

过年的头几天，默默盘算着

我要把购物车清空

一桶花生油，一袋河套雪花粉

还有给孩子们的旺旺大礼包

有时候，还要撸起袖子

和他们一起搓苞米，畅想年景

憧憬着来年的丰收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看望那些农具

坐在土炕上，回忆起陈年往事

祖坟茔地迁到三叔的责任田里

拜年时，红包自然要厚重一些

分忧

我年轻时上学，父亲没借力

父亲年老时，我已不再年轻

大姐接父亲进城，他说住楼房不踏实

有儿子，容易招惹闲话

两位兄长还房贷，身体不太好

我搂着父亲，搬进了装修的一室新居

父亲逢人便夸，这辈子有福

节假日，我领失明的老父亲逛逛麦田

回到乡下，和庄稼一起叙旧

更多的时候，儿媳念着他的饮食起居

他说，这辈子当老农民知足了

享受了退休干部的待遇

我们这个家不是书香门第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父亲常说

这么大国家养活这么多人不容易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算不算为国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