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立
1981年7月,当我颤抖着双手从邮递员手中接过那张印有我名字的《红色社员报》时,我这个九台县兴隆公社大荒地大队的放猪少年不会想到,那一刻开启了我与这张报纸半个世纪的不解之缘。2020年5月29日,当我的获奖诗歌《我在乡愁的泥香中,打捞金色的阳光》刊登在《吉林农村报》副刊时,时光的河突然倒流,那些泛黄的记忆如黑土地上的春苗破土而出。
黑土地上的文学启蒙
1981年的春天,继父买回家一头大白母猪,刚下完崽,辍学回家的我揣着沾满猪草味的笔记本,蹲在生产队的土墙根下,一字一句抄写着《红色社员报》上的文章。这份创刊于1959年的报纸,是我们这些农村青年了解世界的窗口。那年夏天,我鼓足勇气将一篇评报稿寄往报社,没想到竟收到了于庆云老师的亲笔回信。那张2元汇款单,远超当时一个劳动日0.8元的工分。
后来,在九台县兴隆公社大荒地大队,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土记者”。白天跟着继父记工分,晚上就着煤油灯写稿子。通讯员的身份让我这个初二辍学的放猪娃找到了尊严。1983年冬,我踩着没膝的积雪采访一名饲养员,写成的人物通讯《老党员辛德章》被编辑刊发,报社还给我寄来了带着油墨香的通讯合订本。
信笺里的流金岁月
2019年整理旧物时,一沓泛黄的信札从箱底滑落。最上面是1985年灯塔县古阳老师的来信,那年为了帮《辽阳日报》编辑张健买药,我辗转联系上素未谋面的土们岭镇通讯员李显达。这个故事,在34年后的九台新诗学会重逢时,成了我们相视而笑的温暖记忆。
这些信笺里藏着那个年代的文学地图:詹永林从湖北寄来的《芳草》杂志,谷未黄在信封背面写的即兴诗,舒洁用蒙古文署名的明信片……最珍贵的,还是于庆云老师从洮南采访途中寄出的那张印有“吉林日报社”红字的便笺。如今这些纸页已经脆黄,但那些鼓励农村青年坚持写作的温暖文字,依然在时光里散发着墨香。
薪火相传的笔墨情
《红色社员报》更名《吉林农村报》时,我在副刊发表了《我家门前有棵树》。编辑特意来电话:“老读者都记得你们这些骨干通讯员。”确实,从铅字排版到激光照排,从油印《通讯员手册》到电子投稿系统,我见证了《吉林农村报》每一次蝶变。
2015年的一次农民作者座谈会上,我作为代表发言,特意带去了1983年的剪报本。泛黄的报纸上,有我采写的《责任制后的新气象》。社领导感慨:“你们这些基层通讯员,才是党报最深的根系。”
如今,在九台区文联的创作室里,我常对年轻作者讲起那个放猪少年的故事。2022年,我的乡友李淼在《吉林农村报》发表处女作,我送去的礼物是一本1985年的《吉林日报通讯》,扉页上写着于庆云老师当年赠我的话:“写作是照亮乡土的火把。”
从《红色社员报》到《吉林农村报》,从2元稿费到移动端阅读量统计,变的是传播方式,不变的是对黑土地的热爱。值此《吉林农村报》创刊70周年之际,我想说:这份报纸给予我的不仅是铅字变成的阶梯,更是一名农民对精神家园的永恒守望。那些在田埂上写就的文字,终将成为黑土地文化基因的一部分,在新时代的阳光里,继续生长出金色的希望。